大学四年在中文系,被问得最多的就是中文系是学什么的,学中文么?中文系是不是天天读小说?中文系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吧?唯独没有人问,为什么要读中文系?
又一年的高考,不知又有多少小朋友们会在这个夏秋之交踏入中文系,其中又不知道是有多少出于情愿,有多少出于无奈。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作为一 个即将改行并且远赴美帝的中文人,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读中文系以及中文系究竟带给了我们什么。
首先,从最基础的层面讲,读中文系培养了阅读的习惯。
几天不读书,便会觉得“生活中有什么不对”。 对我来说,阅读的书籍分为两种:一类是严谨类,这类书要么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古董,要么是翻几页便会打哈欠的学术著作,这是一定要端正的坐在图书馆或是字台 前小心记笔记的;另一类被我称为枕边书,多是虚构类图书,即使是忙碌一天后,手捧起枕边的小册子读上半个小时,也会觉得倍感心安,而后便可踏实的安然入睡。
其次,中文系教人踏实和感受孤独。
背诵整本《论语》,背《诗经》、《楚辞》、李白、杜甫,啃下《追忆似水年华》这样的大部头,看《鲁迅全集》,翻过一遍《世说新语》,读遍所有写张爱玲、沈从文、老舍的有名评论家的论文。虽然我不是学术派,但是我想说,读中文系也很苦很枯燥,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看小说。在更多的时候,需要潜心读一本你可能根本 看不进去甚至看不懂的书。
最后,我想说,在中文系读过的书,受到的教育,为我们在这个高度物质化的文化荒野里搭了一个小而坚固的帐篷。即使现世礼崩乐坏,以金钱为唯一的价值取向,文学的教化,足以让我们保守住她一点点为我们铸造的绝不算低的道德底线,让我们依旧怀有希望和美好的梦想,期待有一天“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评论家说,有两种了不起的作家,一种是教我们怎么去看待这个世界,一种是教我们怎么去对待这个世界。既然受教于这么多了不起的作家,中文系的人看待世界会多了一分思想的锋利,对待世界也多了一些行动上的从容。
中文系的人可以做个思想者,我喜欢思想家胜过实业家,即使可以创造再多的财富,还是敌不过能够改变一个人灵魂和思维方式的思想者。
也许有一天,纯文学真的会消失,甚至中文系也会消失。就像英培安先生那间深藏在Bugis的不起眼的二楼书店,那是间没有季风的追捧,没有渡口的小资的一间普通书店。我会静静的经营着一间这样的书店,贩卖最后的文学(前提是我有经济能力去经营它的时候)。因为我相信写在《收获》的订阅单上的句子:“在世间所有虚妄的追求都过去以后,文学依旧是一片灵魂的净土。”
我希望这间书店的有着仿古的家具,缓慢旋转的吊扇,书架一直伸到天花板,一眼望进去,就是整面整面墙的书。如果我没能成为有钱人,那我就只能把这个胎死腹中的书店的缩小版搬到家里了,我希望,我那时的先生,和我一样尊重中文系,热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