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再见杰拉德：你走后，青春只剩不朽

一、He,forme,isLiverpool.

13-14赛季，那是个英超罕有一见的乱世，在黑暗中苦苦挣扎多年的红军却隐约见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那一年的利物浦，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披坚执锐，连战连捷，狂胜伦敦，力克曼联，却最终一朝崩盘，梦断蓝桥。

那一年的杰拉德，年过而立，眉头紧锁，步履坚定，却已展露疲态，铮铮铁骨，戎马一生，竟抵不过风雨逼人，堪堪滑倒，两脚回传。

然而诡异的是，我依然坚定不移地以为他宝刀不老，即便是倒在了距离终点最近的地方，也仍然还有很多个赛季，很远的未来；即便是功亏一篑令人扼腕，也仍然可以“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我震惊于皇马对劳莫的无情，叹息于蓝军对神灯的放逐，嘲讽过尤文对皮耶罗的清洗，我自信满满地坚信，杰拉德，这个连血管里都流着利物浦红的男人，这个从九岁起就把自己交给利物浦的傻子，这个曾在阿塔图克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率领红军创下那足以永载史册的惊天逆转的功勋队长，必将终老于安菲尔德；我得意洋洋地以为，利物浦，这个尤以底蕴为人称道的俱乐部，无论如何都不会辜负一位赤子二十六年的忠诚，让自己的老队长远走他乡。

可为什么所有的我以为，都只能是我以为。

我深爱多年奉为人生楷模的球员，是理智清醒的哈维-阿隆索，但买过的唯一一件球衣，却是红色的八号杰拉德，只因我始终坚持，球衣所代表的东西远比一个普通的身份标识更多。阿隆索在皇家社会初露锋芒，在安菲尔德摸爬滚打逐渐成长，在十冠战舰挥斥方遒迈入巅峰，如今仍在德甲巨人，享受他完美职业生涯的末期；可杰拉德，他就只有利物浦。

他就是利物浦。

我从未想过杰拉德会离开。

二、Ihopethisgetseasierforme.

在三月二十九号的慈善赛开赛前，我曾经想象过终场哨响时会是什么样子。漫天飞扬的G8旗帜，响彻天际的walkon，walkon，唱得涨红了脸，唱得眼眶发热，唱得泣不成声的球迷，也许一起的，还有时隔多年终得一聚，昔日少年今日老的兄弟。

可这些见多了后会无期的中年男人们啊，其实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只会很淡定地握手，拥抱，耳语几句，最后拍拍肩膀。君可见斯坦福桥神灯熄灭，白衣军团劳莫分飞，时光匆匆，故人远去，笑我天真，讽我深情，这样的事情，职业球员远比我们一介看客清醒得多。

而事实证明我没错，却也错了。

杰拉德当然没有像一些利物浦球迷开玩笑说的那样，和与他有着一吻之缘的阿隆索在中场互传九十分钟，当然也没有和他的el还有他的诸位前任们拉着小手互诉衷肠；里瑟和贝拉米当然没有操起高尔夫球杆怒抡三百回合；而一身正气的风纪委员卡拉格，当（ju）然（ran）也没有为自己的门将献上一粒乌龙。

我看到的，是S7G8T9在踢进点球后的拥抱，是苏神冲着看台孩子气的手势和笑脸，是昔日金童的忐忑不安在托雷斯之歌的歌声中消失无踪，是他赛后删了又发、语无伦次的推特和instagram，是阿韦洛亚赛后在推特上写的一句“We’llneverwalkalone”，是雷纳用烂到家的演技假装去扑杰拉德的点球，是他时至今日仍然未变的推特封面图，是阿隆索那粒直接奔向后点寻找杰拉德的任意球，是合影后他和杰拉德搭在彼此肩膀上的手臂，是他在推特上发出的那张合影，下面的文字是“MyLiverpoolfamily.”

终场哨声响起，YNWA歌声响彻云霄，然后细雨复起，曲终人散。

我只是替杰拉德觉得有一点点难过罢了，因为，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脱下红衣再离去一次。唯一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要离开的名单里很快就会加上他自己的名字。他守了这么多年，把自己守成了路标，如今这条路却逐渐被时间的洪流悄无声息地推入了过去。英超年代风起云涌的一页即将被翻过，他只是那一笔笔浓墨重彩之一。不过换个角度想，他再也不用一年又一年目送队友远去，再也不用一年又一年把无望的梦深埋在心里。这可真好。

【体育】再见杰拉德：你走后，青春只剩不朽

三、OhCaptain!MyCaptain.

Oldsoldiersneverdie,theyjustfadeaway.–老兵永远不死，只是慢慢凋零。

足总杯出局，正式宣告杰拉德临走前再拿一个冠军的希望彻底落空。眼睁睁看着巴洛特利绝杀被吹乃至终场哨响后杰拉德失意地蹲在草皮上，我却没有落泪，感觉就像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夜半对着屏幕骂了几句娘发泄之后就把电脑关上，失魂落魄地跑出去喝酒，在心里一边痛骂裁判罗杰斯，一边安慰自己，反正我们队长是去过温布利了，颇有几分“屏幕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却握不住一颗泪滴”的黑色幽默感。

但三天后，看着名为《与尔同销万古愁，足总杯出局杰拉德夜店买醉》的新闻里杰拉德的照片，我却控制不住地默默流泪。我的英雄老了。我终于明白，伴我青春岁月的英雄，球场上无所不能的英雄，原来他真的老了。

我多希望自己不明白。

也许高层是对的，三十四岁对于一个中场核心球员而言的确已经年老。冷漠无情的岁月不再允许他如年轻时那般强于对抗，满场飞奔。伤痕累累的腹股沟不再允许他屡屡上演曾经那震惊四座的三十码外起脚劲射。多年的沉沦无冠逐渐夺走他的笑容，埋葬他的年少轻狂和意气风发，让他的皱纹越来越重，眉头越锁越紧。他远走洛杉矶后，可以放下队长的担子，沐浴美洲大陆的阳光，好好享受本就应当是快乐的足球。

我告诉自己，每一支球队的更新换代对球迷而言都注定是一场濒死般的剧痛与不甘。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如今的商业足球，金钱第一，荣耀至上。

我告诉自己，这对杰拉德而言，对球队而言，都是好事。即将远行，怎可言悲戚。

可是包子，你能否容我再回忆一次你在安菲尔德首秀时的稚嫩青涩？

能否容我再回忆一次你让奥林匹亚科斯彻底绝望的凌空抽射？

能否容我再回忆一次那个伊斯坦布尔奇迹之夜你金子般的头球，你的振臂高呼和那倾情一吻？

能否容我再回忆一次你为了队友一个箭步冲入人群掐鲍耶推席勒时的满腔热血？

能否容我再回忆一次在千年球场你那力挽狂澜的一脚远射？

能否容我再回忆一次你在老特拉福德双杀死敌后亲吻镜头的豪情万丈？

能否容我再回忆一次你的每一声怒吼、每一滴热泪、每一个开怀大笑、每一脚重炮轰门？

能否容我再为一身红衣的你痛哭一次，能否容我再称你一声队长？

杰拉德！我的队长！

因为，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ifyou’reEnglishandyoulovetheclub,youstaylikeme.

仅作为个人来讲，肯尼达格利什作为一名球员、主教练和俱乐部大使所做出的贡献使他成为了历史第一人，但我认为史蒂芬是最好的球员，不只是因为他的能力，更是因为他所做出的牺牲。并且你要记住，史蒂芬在利物浦无缘欧冠的这五年一直保持着忠诚，即使如皇马这样很有希望获得欧冠冠军的球队一直想要得到他。

没有其他任何与他才华相同的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会不会出现另一个世界级的球员，把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奉献给利物浦？再也不会了。——摘自卡拉格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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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Heisalwayswalkingon,andhe’llneverwalkalone.

颜强说，杰拉德是现代足球世界里，最后的一位古典英雄。而希腊神话中的古典没落英雄们，身上无一不存在着一种决绝而凄美的悲剧气质。他将杰拉德比作赫克托耳，有知却无畏，步履坚定地走向阿喀琉斯，走向他早已承知的宿命，走向不可避免的灭亡，如同中国古代那行将刺秦王的荆轲，唱过“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便从此义无反顾，慷慨赴死。但我见过更多的人，将杰拉德比作西西弗，一次次将衰落的利物浦从泥泞中托起，又一次次见证人事更迭，故友远去，无缘加冕，桂冠旁落。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杰拉德能够生而逢时，恰好处在巅峰时期的利物浦；又或者和大多数球员一样逐梦而去，南下伦敦甚至远走皇马，那么他能取得的赫赫战功该有多么令人瞩目。然而命运却总是无情无义，杰拉德的黄金时代，偏偏撞上了利物浦的低谷期。而面对名帅穆里尼奥的几次邀约，面对切尔西与皇家马德里抛来的橄榄枝，面对那几乎是触手可得的利禄功名，年少迷茫的杰拉德曾有过踌躇彷徨，但最终他仍然选择了忠诚：忠于这一抹红色，忠于他的家人与球迷，忠于自己儿时的梦，忠于自己在现实中沉浮多年的理想。

于是，我们到底也无缘得见俱乐部中自古红蓝出cp的“双德”的样子，无缘得见狂人魔力鸟如何解决这个困扰大英多年的问题，无缘得见那个一身白衣、如阿隆索所言“能够闪耀西班牙”的杰拉德，无缘得见一个冠军簿上勾描涂写，七彩斑斓的前队长。

但我们所见到的、拥有的，是一位十几年如一日地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利物浦的愣头青，是一位用他职业生涯中最美好的十年来践行You’llneverwalkalone这句话的英雄。他是利物浦的斯蒂文·杰拉德，他是我们的神奇队长；他将流光溢彩的荣耀诱惑弃之一旁，却看见了自己心中那柯罗连科式的明灭火光，他知道，那光的名字，叫做理想。

西西弗，是一位荒谬的理想主义英雄。

他的荒谬在于他对生活无上的激情，在于他历经的难以尽述的磨难，在于他全心全意地投身于毫无效果的事业中，为了自己的热情与理想付出了太过高昂的代价。而我想，对杰拉德而言，他所付出的最为高昂的代价之一，也许就是顶级联赛冠军栏里那个刺眼的数字0。

可那又如何呢？

其实在任何一个时代中，柔情脉脉的理想主义者都是注定无法被社会容纳的。他们的温文尔雅、满腹柔肠，他们的敏感多情、执着忠诚，一切的优点都注定只会将他们引向自我毁灭，如维特，如哈里·哈勒尔，甚至是盖茨比；你可以说，这是群氓的社会与精英的个人之间天然的对立，无处躲避，无法妥协。但你知道，悲剧的美丽之处就在于将美好的东西毁灭在人眼前，不完美恰恰也是一种美，犹如维纳斯之臂。

杰拉德是一位悲剧英雄吗？他是。但这种悲剧色彩与快乐和热情永不相悖。诚如加缪所言，“就像盲人渴望看见而又知道黑夜是无穷尽的一样，西西弗永远行进。而巨石仍在滚动。”Heisalwayswalkingon,andhe’llneverwalkalone.

我把西西弗留在山脚下！我们总是看到他身上的重负。而西西弗告诉我们，最高的虔诚是否认诸神并且搬掉石头。他也认为自己是幸福的。这个从此没有主宰的世界对他来讲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土。这块巨石上的每一颗粒，这黑黝黝的高山上的每一颗砂矿唯有对西西弗才形成一个世界。他爬上山顶所要进行的斗争本身就足以使一个人心里感到充实。应该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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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如果分离是唯一的解脱，最后的话我来说。

对QPR一战中，詹俊说，杰拉德的比赛看一场少一场了。这场结束，就只剩下三场。

年初突然得知官宣杰拉德赛季末离队的消息时，一马当先涌入我心中的情绪不是震惊，不是难过，而是实实在在的愤怒。在十七年的风风雨雨过后，我无法相信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但看过他的采访，我开始逐渐意识到，无论是否出自自愿，或许这就是他最后为利物浦所能做的一切。在把自己全部的风华正茂都献给利物浦之后，他给这支球队最后的爱，是把手放开。

如果分离是唯一的解脱，最后的话我来说。

如果永远你不必再难过，遗憾让我来过。

于是这位鞠躬尽瘁的老队长，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去了。忠诚如他，居然也未能在这里终老。

伊城一吻犹入梦，悠悠十载逝如风。

铁马冰河吴钩冷，振臂踏敌铁骨铮。

功败垂成空遗恨，将军难为梦难成。

蓝桥无灯星河静，红军有魂共长庚。

寒雨潇潇别众去，热血堪堪迫独行。

多情常被无情讽，可怜豪杰白发生！

谁叹今日万里征？谁念昔时廿年诚？

但求日月莫相催，唯待经年再相逢。

“Butthelastgameandthelastcoupleoftrainingsessionsaregoingtobetorture,becauseit’ssotoughtosay’goodbye’.Buthopefullyit’smoreofa’seeyousoon’ratherthana’goodbye’.”

“但谢幕战和最后几次训练课一定会很折磨，因为要说分别是如此艰难。但我希望，这会是一句‘再见’，而不是一句‘永别’。”

而谁又舍得说分别呢？

唯待经年再相逢，我的英雄，我的队长。说了再见，就必再相见。也许多年之后，我会抱着我的孩子，告诉他，屏幕里这个穿着黑西装满脸是褶在球场边手舞足蹈的土包子，就是我年轻时心里的盖世英雄。他当然没有踩着七彩祥云，但他却曾身披鲜红战衣，开疆扩土，战功屡立。后来，他的红战衣变成了黑西装；再后来，他率领着终于复兴的利物浦，拿到了一切。

我等着这一天。

图文来源：Nostalgicio利物浦专区